第6章
一息之间，那钻心之痛仿佛再次加重。
岁溪行只觉寒意从体内渗出，果然从一开始，段佳茗接近她就是别有目的。
她曾以为段佳茗只是不念旧情，但如今看来，他其实是从未有情。
小桃自小就服侍她，情同姐妹，此时亦失了冷静：“怎么会这样！有何办法可医治？”
“若是还未毒发倒还能寻源头医治，可现下……便已是药石无医。”
语落，屋中陷入冷寂。
岁溪行心下发冷，她从没想过，自己这一生能得善终。
只是未曾想到，那个重伤濒死、脆弱不堪的段佳茗，竟然也是演出来的。
整整三年，数千个日子，段佳茗有没有一刻动过恻隐之心，想要放过她？
她不知，也不重要了。
小桃拼命摇头，就要出门去：“不会的！我去告知老将军！将军一定会救小姐的！”
岁溪行死死抓住了她的衣袖：“小桃！不许去！”
小桃红了眼：“可是，小姐……”
“连我的话都不听了？”岁溪行加重了喑哑声音，一根根松开泛白的手指，“送大夫出府，今日之事谁也不可外说。”
小桃几番欲言又止，最终还是哽咽着颔首：“……是，小姐。”
目送两人离去，岁溪行垂眸看向桌上残烛，神情悲戚。
梦中，二哥的音容仿若仍在，他说她没错，他说不怪她。
可梦醒来，二哥在灵堂里，只余下带血的衣冠冢。
岁溪行心中似被撕裂，双目却干涩地落不下一滴泪。
爹爹，二嫂，哪怕不顾她的丑闻，也要照顾好她，还有在边关驻守的大哥，侄儿。
她到底还能为所有活着的人，做些什么……
守灵三日后，岁瑜舟衣冠冢终于下葬。
段佳茗就站在岁溪行身边，轻声安慰：“溪行，少将军会安息的。”
岁溪行却根本不敢抬眸看他的眼，心脏似被毒蛇缠绕，冰冷而窒息。
她不明白，为什么段佳茗可以如此的若无其事。
那蚀骨一般的痛仿佛再次浮现：“佳茗，我近日总做噩梦，梦里……仿佛有千万只虫蚁在身上爬。”
段佳茗沉吟了片刻，才道：“可是伤心过度陷了梦魇？这几日我为你诵经除魇吧。”
岁溪行喉间又涌上些许腥甜，她苦涩道：“……那便依你说的办吧。”
段佳茗铁了心要她死，她不得不死。
她一个个送走了来客，也送走了段佳茗。
将军府一片悲肃之中，下人忽地前来禀告：“将军，小姐，宫里来人了！”
岁溪行心中咯噔一下，就听见一道尖细声音：“圣旨到！”
前世的记忆再次浮现——爹爹也要出征了。
岁溪行蓦地僵住，甚至忘记了行礼，直至被嫂嫂拉着跪下，她才恢复清醒，跟着众人哑声开口：“……陛下万岁万万岁！”
宫中的大太监宣读旨意：“奉天承运，皇帝诏曰，近年南蛮倭寇猖狂至极，残害大崇百姓……朕特指岁义巍将军即日带兵前去镇压！”
岁义巍领下旨：“臣遵旨！”
直到大太监早已离开，岁溪行被扶起来，仍在发抖，止不住地害怕。
去不得，这一次怎么也去不得。
若命运当真无法更改，那这一去，爹爹也会丧了命！
她不要这样，不要再看着亲人一个个离开！
岁溪行推开搀扶她的侍女，踉跄着拉住往外走的岁义巍：“爹，不要去！你信我！”
岁义巍眉头紧皱：“不要胡闹！你可知我去晚一步，百姓们便要多受多少苦！”
岁溪行死死攥紧了，急得语无伦次：“爹，可是你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，我们别去，叫别人去好不好……”
“岁溪行！作为岁家后人，你怎能说出这种窝囊话！”岁义巍气急，扬手就要扇下巴掌。
这时，二嫂季菀急得上前拦他：“爹！小心孩子！”
岁义巍力道太大，来不及收手，竟直接将季菀打倒在地。
岁溪行大惊：“嫂嫂！”
季菀的肚子不慎磕到椅子，当即捂住肚子疼得起不来身：“肚子……我的孩子……”
大片大片的血从菀裙下渗出，猩红狠狠刺伤岁溪行的眼眸，愧意如刀扎进心口。
岁义巍骤然回神，连忙吩咐丫鬟：“快扶少夫人进屋！叫大夫！”
看着嫂嫂被扶走，岁溪行的脸色越发苍白。
顾不上去看望，岁溪行直接跪在岁义巍面前，哭着求他：“爹！我求你信女儿这一回！真的不能去！会死的！”
岁义巍气得声音打颤：“岁溪行！你自己看看！因为你的胡闹，岁家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！”
“我们岁家可以殒身于战场，虽死无悔！但绝不做那苟且偷生之辈！”
他一把甩开她的手，走得头也不回。
“爹——”
岁溪行心急如焚，她几乎是爬出厅堂，却怎么也触不到爹爹的一缕衣角。
小桃上前搀扶，哽咽道：“小姐，你不要追了。”
岁溪行无力地跪倒在地，泪水大滴大滴砸下。
她本以为自己重活一世，至少能救家人性命，此刻才明白，自己究竟有多么弱小。
岁溪行抹干净泪痕：“小桃，扶我去嫂嫂屋里。”
才到院门前，便撞见大夫提着药箱出来。
岁溪行哑声问：“大夫，孩子……”
大夫叹息着摇头：“没保住。”
岁溪行心骤然揪紧，愧疚如潮水将她淹没……
推开门，屋内一片寂静，就见二嫂季菀躺在床上，双目无神。
岁溪行艰难挤出声音：“嫂嫂……”
季菀没有说话，就这样静静躺在那里。
岁溪行攥紧手，看向屋里的下人：“我有些事要和嫂嫂说，你们都退下。”
挥退了下人，岁溪行关上门，跪坐在床边，将前世与二哥的事都一一说明。
季菀这才转头看向她，却仍旧沉默。
岁溪行对上那双失去光亮的眸子，心痛到无法呼吸：“……嫂嫂，我们逃吧。”
“爹爹或许已经……回不来了。”
若要逃离京城，逃离天子眼下，便只有此时了。
季菀垂下眼眸，只是深深合上了眼睛，吐出几个字。
“小妹，我累了。”
岁溪行一愣，不知她是何意。
可见季菀已经闭目不再回应，她也只得暂且离去：“那嫂嫂，你且好好休息，我明日再来陪你。”
夜里，岁溪行正在亲手为季菀煎药。
小桃忽然冲了进来：“小姐！府邸走水了!我们快逃！”
岁溪行懵着被拉出门，回过神来后马上转头往里走：“我得去救嫂嫂！”
小桃死死拉住了她，岁溪行不解地回眸。
却见她红着眼道：“小姐，这火就是少夫人放的！”
岁溪行只觉寒意从体内渗出，果然从一开始，段佳茗接近她就是别有目的。
她曾以为段佳茗只是不念旧情，但如今看来，他其实是从未有情。
小桃自小就服侍她，情同姐妹，此时亦失了冷静：“怎么会这样！有何办法可医治？”
“若是还未毒发倒还能寻源头医治，可现下……便已是药石无医。”
语落，屋中陷入冷寂。
岁溪行心下发冷，她从没想过，自己这一生能得善终。
只是未曾想到，那个重伤濒死、脆弱不堪的段佳茗，竟然也是演出来的。
整整三年，数千个日子，段佳茗有没有一刻动过恻隐之心，想要放过她？
她不知，也不重要了。
小桃拼命摇头，就要出门去：“不会的！我去告知老将军！将军一定会救小姐的！”
岁溪行死死抓住了她的衣袖：“小桃！不许去！”
小桃红了眼：“可是，小姐……”
“连我的话都不听了？”岁溪行加重了喑哑声音，一根根松开泛白的手指，“送大夫出府，今日之事谁也不可外说。”
小桃几番欲言又止，最终还是哽咽着颔首：“……是，小姐。”
目送两人离去，岁溪行垂眸看向桌上残烛，神情悲戚。
梦中，二哥的音容仿若仍在，他说她没错，他说不怪她。
可梦醒来，二哥在灵堂里，只余下带血的衣冠冢。
岁溪行心中似被撕裂，双目却干涩地落不下一滴泪。
爹爹，二嫂，哪怕不顾她的丑闻，也要照顾好她，还有在边关驻守的大哥，侄儿。
她到底还能为所有活着的人，做些什么……
守灵三日后，岁瑜舟衣冠冢终于下葬。
段佳茗就站在岁溪行身边，轻声安慰：“溪行，少将军会安息的。”
岁溪行却根本不敢抬眸看他的眼，心脏似被毒蛇缠绕，冰冷而窒息。
她不明白，为什么段佳茗可以如此的若无其事。
那蚀骨一般的痛仿佛再次浮现：“佳茗，我近日总做噩梦，梦里……仿佛有千万只虫蚁在身上爬。”
段佳茗沉吟了片刻，才道：“可是伤心过度陷了梦魇？这几日我为你诵经除魇吧。”
岁溪行喉间又涌上些许腥甜，她苦涩道：“……那便依你说的办吧。”
段佳茗铁了心要她死，她不得不死。
她一个个送走了来客，也送走了段佳茗。
将军府一片悲肃之中，下人忽地前来禀告：“将军，小姐，宫里来人了！”
岁溪行心中咯噔一下，就听见一道尖细声音：“圣旨到！”
前世的记忆再次浮现——爹爹也要出征了。
岁溪行蓦地僵住，甚至忘记了行礼，直至被嫂嫂拉着跪下，她才恢复清醒，跟着众人哑声开口：“……陛下万岁万万岁！”
宫中的大太监宣读旨意：“奉天承运，皇帝诏曰，近年南蛮倭寇猖狂至极，残害大崇百姓……朕特指岁义巍将军即日带兵前去镇压！”
岁义巍领下旨：“臣遵旨！”
直到大太监早已离开，岁溪行被扶起来，仍在发抖，止不住地害怕。
去不得，这一次怎么也去不得。
若命运当真无法更改，那这一去，爹爹也会丧了命！
她不要这样，不要再看着亲人一个个离开！
岁溪行推开搀扶她的侍女，踉跄着拉住往外走的岁义巍：“爹，不要去！你信我！”
岁义巍眉头紧皱：“不要胡闹！你可知我去晚一步，百姓们便要多受多少苦！”
岁溪行死死攥紧了，急得语无伦次：“爹，可是你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，我们别去，叫别人去好不好……”
“岁溪行！作为岁家后人，你怎能说出这种窝囊话！”岁义巍气急，扬手就要扇下巴掌。
这时，二嫂季菀急得上前拦他：“爹！小心孩子！”
岁义巍力道太大，来不及收手，竟直接将季菀打倒在地。
岁溪行大惊：“嫂嫂！”
季菀的肚子不慎磕到椅子，当即捂住肚子疼得起不来身：“肚子……我的孩子……”
大片大片的血从菀裙下渗出，猩红狠狠刺伤岁溪行的眼眸，愧意如刀扎进心口。
岁义巍骤然回神，连忙吩咐丫鬟：“快扶少夫人进屋！叫大夫！”
看着嫂嫂被扶走，岁溪行的脸色越发苍白。
顾不上去看望，岁溪行直接跪在岁义巍面前，哭着求他：“爹！我求你信女儿这一回！真的不能去！会死的！”
岁义巍气得声音打颤：“岁溪行！你自己看看！因为你的胡闹，岁家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！”
“我们岁家可以殒身于战场，虽死无悔！但绝不做那苟且偷生之辈！”
他一把甩开她的手，走得头也不回。
“爹——”
岁溪行心急如焚，她几乎是爬出厅堂，却怎么也触不到爹爹的一缕衣角。
小桃上前搀扶，哽咽道：“小姐，你不要追了。”
岁溪行无力地跪倒在地，泪水大滴大滴砸下。
她本以为自己重活一世，至少能救家人性命，此刻才明白，自己究竟有多么弱小。
岁溪行抹干净泪痕：“小桃，扶我去嫂嫂屋里。”
才到院门前，便撞见大夫提着药箱出来。
岁溪行哑声问：“大夫，孩子……”
大夫叹息着摇头：“没保住。”
岁溪行心骤然揪紧，愧疚如潮水将她淹没……
推开门，屋内一片寂静，就见二嫂季菀躺在床上，双目无神。
岁溪行艰难挤出声音：“嫂嫂……”
季菀没有说话，就这样静静躺在那里。
岁溪行攥紧手，看向屋里的下人：“我有些事要和嫂嫂说，你们都退下。”
挥退了下人，岁溪行关上门，跪坐在床边，将前世与二哥的事都一一说明。
季菀这才转头看向她，却仍旧沉默。
岁溪行对上那双失去光亮的眸子，心痛到无法呼吸：“……嫂嫂，我们逃吧。”
“爹爹或许已经……回不来了。”
若要逃离京城，逃离天子眼下，便只有此时了。
季菀垂下眼眸，只是深深合上了眼睛，吐出几个字。
“小妹，我累了。”
岁溪行一愣，不知她是何意。
可见季菀已经闭目不再回应，她也只得暂且离去：“那嫂嫂，你且好好休息，我明日再来陪你。”
夜里，岁溪行正在亲手为季菀煎药。
小桃忽然冲了进来：“小姐！府邸走水了!我们快逃！”
岁溪行懵着被拉出门，回过神来后马上转头往里走：“我得去救嫂嫂！”
小桃死死拉住了她，岁溪行不解地回眸。
却见她红着眼道：“小姐，这火就是少夫人放的！”